半日

日本国有个规矩，外国人如果出境，再次入境的话是需要得到个许可（我说的完全在签证期限内）。就是叫“再入国许可”的，据说全世界再没有第二个国家有这个规定。获得这个许可，需要到入国管理局去办理再入国许可，分一次性的和多次的两种，前者要交3000，后者要交6000。就我所知，大家没办法都是要办的，但都是要骂的。不就是要赚钱么。
 
今天上午就是去办了这个东西。 我这人很小农的，有点钱就恨不得天天数，昨晚上翻箱子忽然找到两万块钱，直乐了一晚上。所以我这样的人会对收费项目恨得不行。 比如国内跨行atm要收费，我就宁可多走路也要找工行的atm，比如这边工作时间以外的取款都要手数料，所以我总是在工作日的中午拿钱。我像守财奴一般的算计。
 
这些闲话放一边，东京入国管理局大概是除了机场以外，外国人最多的地方？大家都聚集在这里了，从品川站出来去坐巴士的时候，就和许多外国人擦肩而过，那些从外表上判断不出来的韩国人中国人大概更多吧？在车上有一对印度夫妇，印度人总是这么浓油赤酱的感觉，从肤色到气味。办手续时等待，旁边的一对佳偶拿着的是大英帝国的护照，左手边的一个小姑娘在打电话，东北口音。后面一排似乎是家族，可惜不知道是哪国话。
 
办手续是很顺利的，就是交钱而已。交钱的方式很日本式，就是相当暧昧很不直白，是到一楼的便利店，说明你需要交费三千还是四千还是六千，然后会给你两张邮票，贴在那张纸上，交进去作为凭证。赫赫，说出来相当有趣，是不？
 
办好了正事，还是坐巴士回车站。
 
有一种舞台戏剧最好看，场景及其简单，甚至一直布景都不换，然后就是形形色色不同性格不同背景不同故事的人物登场，嬉笑怒骂歌舞演故事，这样的戏全靠剧本精当，演技出色，看来十分过瘾。这样的剧最好处在小处见大。代表作也许是茶馆这样？可以作为场景的最好是人多纷杂的地方，比如机场，离别相逢总是故事，或者医院，生老病死特多主题。这入国管理局的大厅也可以，这专到管理局的巴士，也可以。
 
后一排两个中国人聊天，这不稀奇。有心无心的听着。
 
开始谈着工作，态度啊，关系啊什么的，这不有趣。后来听出了些端倪，原来这两人也是不相识的，大概是刚才一起办许可，认识了，聊了起来，一个讲，一个听，偶尔附和两句。那个说个不停的，原来是个湖南人，过来呢，也就是打工赚钱，会做点心，会做菜，现在在一家中餐馆里做。忽然发现说道生活，都是艰辛的，忽然发现除了我这样的人，还有更多的中国人，是在这里做着极辛苦的事，过着极寂寞的生活。从早做到晚干不完的活，就算是一个餐馆也有明争暗斗，只有一个人的生活，连说话的朋友也没有，连遇到难事了相帮的老乡都没有。国内是抽烟的，这里戒了，日本烟淡，抽不惯。日本烟贵，心疼。抽多了，身体不好。以前身体好的，来了这些日子，犯起了胃病。现在不抽烟，买水果吃。同伴便说，这样是最好的，不抽烟买水果吃，最好了。他恩恩的答应着。
 
说道以后的生活，女儿在国内读高中，希望以后可以来日本上大学。过两年做得好了，希望可以自己开小餐馆，自己掌勺，老婆女儿照顾店面，那时候就好了。是啊，人总要有憧憬。
 
也许是难得找到人说说心里话吧，忽然他便激动了，很少见的说，不瞒你说，刚过来的时候，没有朋友，开始也艰难，晚上都哭过。
 
默，似乎头一次听到一个大男人，对陌生人承认，他哭过。
 
忽然想，你，我，有没有哭过呢？就因为这里是日本？这里这样的生活？在日本的所有中国人，有多少人哭过呢？
 
似乎我是哭过的，呵呵。
 
希望那个萍水相逢的湖南人，今天的心情，今后的心情，会好，事情，会顺利。他工作的地方，貌似叫什么鸿福饺子馆的？以后有机会了，去看看，我想会不会有可能吃到湘菜？
 
去公司，还是坐山手线到秋叶原，其实查到了可以在有乐町转车的，但要320块，秋叶原的话只要160块，汗，我果然是财奴。
 
山手线上，似乎是浜松町站？车厢里一对男女，不知是不是在决定到底要不要下，犹豫着，如果这时便关了车门走了倒也无事，偏偏车门迟迟不关，两人迟疑了又迟疑，忽然决定下去，男的在前女的在后。偏偏，偏偏就在下车的时候，车门关了，生生隔了一个门里门外。男的还试图做过阻挡车门的动作，但全然没用，只好无奈的抬手。女的贴着车门，狠狠地轻声骂了句“笨蛋！”
 
车子开动了，两边都拿出手机发mail联系了。
 
我目睹了这比电影还要戏剧性的情景，又开始胡想。
 
幸好是四通八达前仆后继的东京电车，一个错过还没有什么。
 
幸好不是命运的一次成心捉弄，幸好不是生命的一个擦肩而过。